２０亩麦子揉多少馍？

　　 “五一”长假中回了一趟太行山老家。帮７０岁的老娘往山坡薄地的麦垄里追了一袋肥，浇了一遍水。娘说，这下可好了，多打百八十斤小麦没问题。１００斤麦子磨９０斤面，９０斤面能揉出３６０个馍。差不多够我一年吃了。临回城的时候，孩子要薅一把麦穗往花瓶里插。娘心疼地说，别毁青苗哩，造孽哩，她宁愿掏１００元钱让孩子回来买插花，也不忍心揪麦穗。
　　 上班后我从订阅的中青报上看到一条消息：北京通州开发区为搞开工庆典，铲除了已经抽穗的２０亩麦田，并在荡平的麦田里铺上红地毯。这则消息如果读给娘听，不知她有多心疼。９０斤面她能算出３６０个馍，那２０亩麦子又能出多少面做多少馍？京郊的土地肥沃流油，每亩单产就按１０００斤算吧，２０亩地２万斤小麦，能出多少面能揉多少馍？单凭口算要费点劲劳点神。在我们那个山区，老百姓还是忙时吃干，闲时吃稀。糠菜半年粮的人家不在少数，这２０亩小麦足够全村一年的细粮了。
　　 我娘和我的这种算帐方法恐怕要贻笑大方，尤其是通州开发区主办庆典的单位，他们要是觉得划不来，也就不铲除那随风摇曳的绿色波浪了。你想想，如果是２０亩金钱财宝，抑或是２０亩康熙嘉庆年间的墓群，他们会嘶啦嘶啦扫之荡之吗？
　　 奔驰、奥迪从红地毯上驶过的景致多么威风；衣冠楚楚，大腹便便的官员踩在红地毯上是什么感觉。满面春风参加庆典的人们啊，满面红光端坐在主席台上的人们啊，你们中间可曾有农民的后代？可曾有吃糠咽菜或逃荒要饭的家史？孩提时可曾背诵过“锄禾日当午”，工作后可曾浏览过三国演义中的“割发代首”之典故？发散着清香的２０亩小麦摇曳在一掷千金的大款或财力雄厚官员面前，使我想起了张飞吃豆芽，想起了关羽温酒斩华雄。只片刻工夫呀，波开浪裂，说没就没了。
　　 开发区的有关人员在回答记者问时讲得明白：庆典用地“事前已做了相应补偿”，这“只是暂时用地，并不影响重新耕种”。窃以为，正是因为暂时用地，就更不该毁坏青苗了。如果是在２０亩麦田里发现了油田，如果是在２０亩麦田里建造奥运馆舍，时不我待，那别说２０亩，就是２００亩２０００亩也无可厚非，不就是“一个小时的热闹”吗？别处再也找不到做秀的空闲地儿了吗？
　　 平常有人开玩笑，说温州人给孩子擦屁股，纸不凑手时竟用了十元钞票？还有富豪清明节不烧冥钱烧真币。但有谁听过这样的笑话，谁家拿馒头给孩子擦了腚沟了，谁家庄稼快熟的时候一刀砍或一火烧了。
　　 在市场经济中，谁也不会干赔本的事，扫荡２０亩麦苗之前，肯定有人做过预算，不就是２０亩庄稼吗？还没有一个明星的出场费多呢！还不够一个官员的红包呢！其实，２０亩麦子揉多少馍这道题所涉及的不仅仅是粮食，还有着道德、文化、价值判断等等层面上的设问。